路上多少次,枯瘦汉子泣不成声,老妪都在柔声安慰,听那语气似是母子。
枯瘦汉子没有注意到,老妪趁着他不注意,不断地在来时路上撒上豆子,生怕自家儿子回去的时候迷途。
旱魃肆虐,田里颗粒无收,江河断流,饿殍无数,枯瘦汉子养不活家人,为了年幼的孩子着想,只能按照村中规矩,将年老的母亲背到山上,任由其自生自灭,免得与幼者夺食。
这场人伦之悲,无法以孝与不孝来定义,不能用对与不对来衡量,母子身后夕阳为他们拖出了长长的影子,不尽悲凉。
楚留仙静静地看着这一幕,以为当是老妪之悲哀与不甘。
想那老妪含辛茹苦,拉扯孩子长大,到得老来却被儿子抛诸山林,自生自灭,那是何等的悲哀,何等的不甘?
不曾想,不管是在枯瘦汉子的背上,还是到了山中目的地,老妪始终不露怨望,反而一直在唠唠叨叨地交代着,如要给孙儿吃饱穿暖,冬天快到了多给缝件衣裳等等。
枯瘦汉子与老妪诀别后,含泪下山。
这一对沉浸在哀伤当中的母子完全没有注意到,在他们的身后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一路跟了上来。
孤独地在山中等死的老妪并没有死去,她在山中找到了一颗枣树,靠捡掉落的枣子活了下来。
后面的rì子里,思念nǎinǎi的孙儿时不时地就跑进山来看望nǎinǎi,每次还不忘捧来烤熟的豆子、银杏,蚱蜢等给老妪。
原来,在枯瘦汉子背老妪上山的时候,跟在他们身后的就是他。
每逢那个时候,都是老妪最开心也最担忧的时候。
她一次次的jǐng告孙儿,别再上山,小心豺狼虎豹,孙儿满口应下,依然上山不辍。
每一次呢,老妪都能挑了最大最饱满的枣子给缺衣少吃的孙儿吃,然后看着他吃得开心,满脸皱纹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。
某一rì开始,山中再没有了孙儿蹦蹦跳跳的脚步声,甜甜叫着nǎinǎi的稚嫩声音。
老妪徘徊在枣树下,山口处,一次次地眺望,一次次地失望。
冬去chūn来,chūn去夏至。rì复一rì,年复一年。
老妪始终在挑着最好的枣子,等待着她的孙儿。
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,几百度chūn秋,老妪依然徘徊着、等待着……
她甚至没有意识到,她已经不是人,而是yīn灵,是鬼物。
不管化身成什么样的存在,老妪始终在重复着生前的举动。焦急地等待着……
“我的孙儿,怎么还不来?”
老妪喃喃自语的声音,回荡在整个空间,回荡在楚留仙的耳中,一直到永远……
……
有一座大城。执宵禁,入夜则锁城门,再不能入。
某个寒冬夜里,一个叫戎夷的大贤与他的一个弟子路上耽搁,被锁在城门外。
两人在城门洞中瑟瑟发抖,心知这样下去,明rì天亮前。两个人都会被冻死。
要是把两个人的衣服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,或许能够让那个人活下来。
那么,谁该活,又谁该死呢?
戎夷道:“我徒。你xìng不肖,于人于己无用,吾乃国之大贤,以大道论。你当让衣与吾。”
戎夷之所以把这个弟子带在身边,就是认为他xìng不肖。想要磨砺、教导、感化于他,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,于是按心中大道,做如是选择。
弟子不愿,道:“你既知我xìng不肖,以我不肖xìng子,怎么可能让衣服给你呢?”
戎夷叹息,脱衣与弟子,最后自己冻死在城门洞中。
临死前,他满心不解,发出最后的感慨:“大道不行,正理不存,吾坚持大道,执正理,为何却不能行于世呢?”
戎夷的最后感慨,如冬夜寒风,吹过了楚留仙的心中,也吹破了整个天地……
……
南岐之地,有村落隔绝于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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